晚年的虛雲法師

2012年12月28日 16:28     評論»

1949年夏秋之交,虛雲和尚應請在香港弘法之時,全國大部分地區已經是紅朝的統治下了,佛門歷劫勢在必然。消息傳到香港,岑學呂、李漢魂等一大批弟子有的勸虛雲和尚隨之赴台,有 的請虛雲和尚留港弘法。可是虛雲和尚表示堅決不肯赴台。對於留港弘法的勸說,虛雲也沒有同意。他以護教安僧為己任,感到自己有責任返回雲門山大覺禪寺,強 調「以我個人言,去住本無所容心。惟內地寺院庵堂現在杌隉不安。我倘留港,則內地數萬僧尼,少一人為之聯絡護持,恐艱苦益盛,於我心有不安也。我必須回 去。」而且,虛雲和尚一再教導那些勸其留港的弟子,「學佛人固宜隨時隨地放下。現以聯絡護持較重,仍應即返雲門。」正是這樣,虛雲和尚以聯絡全國僧 尼,共同弘揚正法為己任,堅決地回到了雲門山大覺禪寺。

當時國內中共沒收廟產,毀寺焚經,強迫僧尼還俗,,許多精進持戒的出家人卻被扣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在「純凈佛道教隊伍」的革命口號下被監禁、勞改、乃至處死。佛門人心慌慌不安.

1951年春,虛雲和尚不顧個人安危,主持了在雲門山大覺禪寺啟壇傳授三壇大戒。各地戒子聞訊而至,一下子來了百餘人。2月,當局派遣百余軍警包圍廣東曲江雲門寺,以該寺隱匿革命分子、窩藏軍械及金銀為由,拘禁殘殺僧人,非法佔領寺內,毀壞大殿屋瓦及佛祖金像、法器,並將監院明空及職事僧惟心、悟慧、真空、惟章等二十六名僧人逮捕,酷刑逼供,有被打致死與折斷手臂者。又囚禁虛雲老和尚,並搜去其畢生珍貴著述。當時雲老年已一百一十二歲,然仍遭受長久毒打,並斷絕飲食。事變起於農曆二月二十四日,至五月二十三日始告平息。

事後,雲老口述事變之始末,由弟子筆錄,並秘密書寫于『諸經日誦』之內頁裡層(線裝書之內層),後由香港輾轉送回國內,自由世界始知此一迫害宗教之事件。該書現藏於國立歷史博物館。[虛雲老和尚法匯]

公元一九五一年春,虛雲和尚一百一十二歲,擬在雲門山大覺寺開壇傳戒,適值全國展開「鎮反」(鎮壓反革命)運動。全寺僧人一百二十餘人,於四月八日被當地乳源縣軍警包圍,將虛雲和尚拘禁于方丈室內,門封窗閉,絕其飲食,大小便均不許外出,迫令交出黃金、白銀、槍械。虛雲答以「無有」,竟遭毒打,打得頭面流血,肋骨折斷,老和尚闔目不視,閉口不語,作趺坐入定狀,連續四次遭毒打,軍警將他從榻上推倒在地,以為已死,乃呼嘯而去。入夜後,侍者入室探視,見老人倒于血泊中,乃扶其坐于榻上,並侍候湯藥。次日,那伙人見其未死,又予毒打,至四月十五日,老人漸漸倒下,作吉祥卧(如佛涅盤像),經一晝夜,全無靜動。侍者以手試其鼻孔,氣息全無,手脈亦停,以為老人已死,唯體溫尚正常,面色亦平靜。次日早晨,忽聽老和尚微微呻吟,並睜開眼睛。侍者見師還活著,十分驚喜,立即扶師起坐,並告以入定已八日整。老和尚答道:「我覺才數分鐘而已。」令侍者法雲「速執筆為我記錄」,乃從容敘說神遊兜率天事。

虛雲老和尚以一百一十二歲高齡,受此等酷刑,入定神遊兜率天,死而復生。雲門事變后,虛雲曾撰一聯,以抒感想:

坐閱五帝四朝,不覺滄桑幾度;
受盡九磨十難,了知世事無常。

五月上旬,北京政府派專員數人至粵,會同廣東省政府人員,於五月二十二日,到達乳源縣署。二十三日(即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八日),抵雲門寺,實地調查。攜有技術人員,及錄音機、攝影機

等等。先問師法體輕安否。是時師病卧榻上,耳聾目瞶,並不知是京粵所派之大員。及見地方官警,更不欲有所說。問師曾受虐待否?財物有損失否?師均言無。及后各員表明身分。師只言:請諸君切實調查,回京報告。各員再三安慰,並飭地方有司查明,將先所拘之僧人釋放。計雲門寺自夏曆二月廿四日起,至五月廿三日止,始脫苦境。事後,北京友人復編者書曰:「虛師事,公只知其概況。所以復安之故,可成一書。今亦末由奉告。」其中情形,曲折可知。

秋冬之際,師于重傷、重病之後,從事休養。僧眾百人,亦以采樵耕植,及手工業度日。附近百十鄉村,聞雲門解圍,咸來看和尚。而師之弟子在京內外者,多方設法,欲師離開雲門。且時有函電致地

方有司,殷勤勸慰。雲門事變,至此告一段落。

當時虛雲和尚自己數十年來精心撰著的《楞嚴經玄要》、《法華經略疏》、《遺教經註釋》、《圓覺經玄義》、《心經解》等十多部手稿也遭散失,

「雲門事變」后,虛雲和尚雖深感時世滄桑,但仍義無返顧的弘揚佛法,決不退縮,他甚至立下遺囑以明志,《雲門遺囑》曰:「身心濟世,自他均益。拔眾生難,刀山不畏。死生業定,何須憂慮。菩提願滿,頓超聖地。」在經歷了九死一生的折磨和毆打后,他心中沒有絲毫的埋怨和憤懣,而是「一場災難一慚惶」。

1952年春,時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李濟深和中南行政委員會副主席陳銘樞等一批老朋友,以及北京、天津眾多四眾弟子先後致信虛雲和尚,禮請其北上晉京,率眾籌備成立全國佛教徒組織。思考再三

「……,其事變恐不止一雲門也。我為佛法故,義當北行。」為了讓雲門寺的悲劇不再重演,為了佛教的振興和發展,決定應請抱病北上晉京。

這次「中國佛教協會」,當局派員出席,會上發生了激烈爭議,其中爭論最大的就是佛教戒律的存和廢的問題,很多不法之徒打著「改革」的旗號,提出佛教的清規戒律應該廢除,並說這些典章害死了許多青年男女。更有 主張「信教自由,僧娶尼嫁,飲酒食肉,也都應當自由,誰也不能管。」

與會的虛雲和尚看到佛教將因此面臨消亡的危險,他力挽狂瀾,以決不向擾亂佛教戒律的邪惡勢力屈服的浩然正氣挺身抗辯,駁斥了很多毀滅佛法佛教「末法衰相」的決議,要求保存戒律和佛教服飾。最後虛雲和尚指著大殿裏面的柱子,說這樣的決議如果要通過,我就撞死在這裏了

被統戰的和尚宣傳「佛教是真理,##主義也是真理」等一系列謊話,和「此岸與彼岸並不矛盾」的說詞。鼓勵出家人追求現世的幸福與榮華富貴,改變宗教的教義和內涵。「殺反革命是更大的慈悲」的說法。甚至要求「抗美援朝」期間直接把僧人送上前線殺人。
虛雲和尚對佛教徒自毀佛法、自亂教規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批判,「我認為佛弟子的日常生活、衣食住等,有可以權變的;惟三學思想,即戒定慧等理論,不能改動。……談到教義,則『佛佛道齊,宛爾東西;釋迦彌勒,如印印泥』。是以,『同行不妨同人,同見必須同佛。』」

在後來「反左」、「反右」等運動中,虛雲和尚亦屢次被狂熱浪潮衝擊,被捏造以「貪污」、「反動」、「思想錯誤」、「濫傳戒法」等罪名,甚至受到「圍剿」、「勞動改造」的威脅,而虛雲和尚則若無其事,坦然面對,以「他擔八斗,我挑一石。打不退,罵不退,才是佛祖真寶貝。」與教眾相互勉勵,真正做到了「罵不嗔,打不恨,難忍能忍忘譏嗤。沒寒暑,無間斷,始終如一念阿彌。不昏沉,不散亂,松柏青青后凋期。佛不疑,法不疑,了了聞見是良知。」甚至在臨示寂前,虛雲和尚仍以「我近十年來,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撼中,受謗受屈,我都甘心。只想為國內保存佛祖道場,為寺院守祖德清規,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領大衣,即此一領大衣,我是拚命爭回的。你各人今日皆為我入室弟子,是知道經過的。你們此後如有把茅蓋頭,或應住四方,須堅持保守此一領大衣。但如何能夠永久保守呢?只有一字,曰『戒』。」

 

【附】虛雲和尚年譜

民國四十年 辛卯
師一百一十二歲

春戒期中。雲門事變。

三月初三日,師病重時,即趺坐入定,閉目不視,不言不食,不飲水。惟侍者法雲、寬純,日夜侍之。端坐歷九日。十一日早,漸倒下,作吉祥卧。侍者以燈草試鼻官,氣已絕矣。診左右手脈,亦已停

矣。惟顏色如常,體尚溫。 十二日早,微聞呻吟,旋開目。侍者告以時間。師曰:「我覺才數分鐘耳。」語侍者法雲曰:「速執筆,為我記之。勿輕與人說,啟疑謗也。」師從容言曰:
「余頃夢至兜率內院,莊嚴瑰麗,非世間有。見彌勒菩薩,在座上說法,聽者至眾。其中有十餘人,系宿識者。即江西海會寺志善和尚。天台山融鏡法師。歧山恆志公。百歲宮寶悟和尚。寶華山聖心和

尚。讀體律師。金山觀心和尚。及紫柏尊者等。余合掌致敬,彼等指余坐東邊頭序第三空位。阿難尊者當維那,與余座靠近。聽彌勒菩薩講「唯心識定」。未竟,彌勒指謂余曰:『你回去。』余曰:『

弟子業障深重。不願回去了。』彌勒曰:『你業緣未了,必須回去。以後再來。』並示偈曰:

識智何分 波水一個 莫昧瓶盆 金無厚薄
性量三三 麻繩蝸角 疑成弓影 病惟去惑
凡身夢宅 幻無所著 知幻即離 離幻即覺
大覺圓明 鏡鑒森羅 空花凡聖 善惡安樂
悲願渡生 夢境斯作 劫業當頭 警惕普覺
苦海慈航 毋生退卻 蓮開泥水 端坐佛陀

『以下還有多句。記不清了。尚另有開示。今不說。』

【編者按一】 初編年譜,編至辛卯三月,虛雲和尚病重時為止。編輯在壬辰,刊行於癸巳,距今閱五年矣。

當雲門事變后,道途梗塞,音書斷絕。間有消息,傳聞異辭,不敢輕於載筆。今歷歲時,真相已白。海內外人士,關心虛雲和尚起居者甚眾,爰略為補述。亦僅言其所可言而已。

溯己丑歲夏,虛師應方氏請,自雲門來香港。一日,訪岑學呂于友人家。

談次,岑語師曰:「世變至此,我將安適?」

師沉吟顧視曰:「學道人,隨處都是家鄉,放下便是道場。居士安心罷。」

岑旋又語師曰:「內地寺院,難免不安。師何不暫留香港,弘法利生。」

師曰:「弘法自有其人。至於我本人,似另有一種責任。以我個人言,去住本無所容心。惟內地寺院庵堂,現正杌隉不安。我倘留港,則內地數萬僧尼,少一人為之聯繫護持,恐艱苦益甚。於我心

有不安也。我必須回去。」

岑無語。師遂回雲門。(贊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寧可捨身命,佑護諸眾生。)

迨辛卯歲春,開戒期間,四眾雲集。寺中有僧眾一百二十餘人。夏曆二月二十四日,忽有百餘人,前來圍困本寺,禁止出入。先將虛老和尚拘禁于方丈室中,以數人守之。復將各僧分別囚于禪堂、

法堂。大搜寺內,上自瓦蓋,下及地磚。佛祖尊像,法器經藏,微細搜檢。竭百餘人之心目手足,經兩日時間,一無所獲。遂將監院明空法師,及職事僧惟心、悟慧、真空、惟章等拘去。復將冊籍部據

,來往書札,及虛雲和尚百年來之精注經籍、法語、文字,盡用麻包捆載而去,加以種種罪行。其實情則誤聽外間誹謗傳說,謂寺內藏有軍械及發電機,又藏有金條白銀。其目的固在此也。數日之間,

共拘去僧眾二十六人,施以種種楚毒,逼令供出軍械及藏金。眾稱不知。於是妙雲被打死。悟雲、體智等,亦受多次毒打,手臂斷折。此外復有數僧失縱,擾攘十日,終無所獲,遂遷怒於師。

【編者案二】 妙雲師,俗姓張。湖南大學畢業,曾任財政部稽核。年三十余未娶,於三十八年(1949年)從師尊薙度。師平時對於雲門法脈,繼起無人,極為惋惜。興修雲門工程竟,為度四十餘人,以

續雲門法脈。嗣得張居士,頗以中興雲門道場屬望之,故取名妙雲,號曰紹門,而不以「寬」字行輩名之。張居士出家后,亦能刻苦自勵,以期不負師尊所望。迨雲門變起,被毆致死。傷哉!

先是,三月初一日,將師別移禁一室。門封窗閉,絕其飲食。大小便利,不許外出。日夜一燈黯然,有如地獄。至初三日,有大漢十人入室,逼師交出黃金白銀及槍械。師言「無有」,竟施毒打。

先用木棒,繼用鐵棍,打至頭面血流,肋骨折斷,隨打隨問。師即趺坐入定。金木交下,撲撲有聲。師閉目不視,閉口不語,作入定狀。是日連打四次,擲之撲地。視其危殆,以為死矣,呼嘯而出。監

守亦去。侍者俟夜后,扶師坐于榻上。初五日,彼等聞師未死,又復入室,視老人端坐入定如故。益怒,以大木棍毆之。拖下地,十餘眾以革履蹴踏之。五竅流血,倒卧地上。以為必死無疑矣,又呼嘯

而去。入夜,侍者復抱師坐榻上,端坐如故。初十日晨,師漸漸作吉祥卧下(如佛涅槃像)。經一晝夜,全無動靜。侍者以燈草試鼻孔,亦不動搖。意圓寂矣。惟體尚溫,顏色怡然。侍者二人守之。至

十一日晨(即四月十六日),師微呻吟。旋扶之起坐,侍者告以入定及卧睡時間。師徐語侍者法雲等,神遊兜率聽法事(見一八一及一八二頁)。夫甚深禪定境界,苦樂俱捐。昔憨山、紫柏受嚴刑時,

亦同此境。此非未證悟者所能代說也。

經此數日,行兇各人,目睹師行奇特,疑畏漸生,互相耳語。有似頭目者,問僧曰:「為甚麼老傢伙打不死的?」答曰:「老和尚為眾生受苦,為你們消災,打不死的。久后自知。」其人悚然,從此不

敢復向師施楚毒。惟事情擴大至此,所圖未獲,更恐泄漏風聲,故仍圍困,及偵查搜檢。對付各僧人,不準說話,不準外出,即飲食亦受監視限制。如是者又月余。時師所受楚毒,傷痕併發,病勢日增

,目不能視,耳益重聽。弟子慮有意外,促師口述生平事略。隨錄為自述年譜草稿。正此時也。

夏曆四月間,雲門事變漸漸傳至韶州,先由曲江大鑒寺僧人,通知在北京之師門弟子,及海外同門,聯同救援。於是北京方面,電令地方政府。圍困始續漸鬆懈。而所有糧食衣物,大部掠奪去。師自重

傷后,不進粥飯,日飲清水。繼知糧盡,白眾曰:「老人業重,帶累各位。事至今日,各位似應分向各方,求生續命。」而僧眾皆不願離師去。乃集眾往後山采樵,量為輕重,挑往十余廿里之市集出售

。得錢買米回寺,煮粥同食。朝暮課誦,及坐香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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