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年的對話!你與先賢有共鳴了嗎?(圖)

2016年12月05日 3:28     評論»

作者: 吳小彬


的《離騷》,具備宏大的視野、遼闊的意象,其崇高境界,令人驚羡不已。(網路圖片)

當一位賢哲已遠離塵世,其身影霧隱雲遮;當一則美文孤篇橫絕,穿越千年,其辭藻讀來不免生疏,後人如何獲致理解?如何才能與先人和經典文獻達到精神上的共鳴?

之精神

公元805年,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被貶,一貶就是十年。「罪謗交積,群疑當道。殘骸余魂,百病所集,痞結伏積,不食自飽,或時寒熱,水火互至。」心靈痛苦與肉體疾患,共同摧殘著柳宗元,但想起當年也被流放的屈原,他覺得並不孤獨。「投跡山水地,放情詠《離騷》」,「橘柚懷貞質,受命此炎方」。後來,他寫下「九賦」「十騷」,立意效仿屈子的堅貞氣節,筆法直步騷體,他的《天對》,如同《天問》的續寫。

1816年,被人稱為「言多奇僻」的龔自珍,痛感清朝統治者腐朽、愚昧,不諳世界大勢,官場昏庸潰爛,民間也麻木苟且,他稱當世為「衰世」,「左無才相,右無才吏,隴無才民,廛無才工,衢無才商」。即使有「才士與才民」出,也被不才之人「督之、縛之,以至於戮之」。而屈原,不也正因小人陷害,才被逐出政局、失意潦倒的嗎?同樣的才高八斗,同樣的極不得志,同樣的報國熱情,同樣的不遇不幸,使龔自珍理解了屈原的痛苦和寂寞,所謂「莊騷兩靈魂,盤踞肝腸深」,所謂「六藝但許莊騷靈,芳香惻徘懷義仁」,都表明了他與屈原的精神聯繫。

理解往昔 方論之

1934年,陳寅恪先生審讀馮友蘭的書稿后寫道:「凡著中國哲學史者,其對於古人之學說,應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筆。蓋古人著書立說,皆有所為而發。故其所處之環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則其學說不易評論,而古代哲學家去今數千年,其時代之真相,極難推知。吾人今日可依據之材料,僅為當時所遺存最小之一部,欲藉此殘餘斷片,以窺測其全部結構,必備藝術家欣賞古代繪畫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後古人立說之用意與對象,始可以真了解。所謂真了解者,必神遊冥想,與立說之古人,處於同一境界,而對於其持論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詣,表一種之同情,始能批評其學說之是非得失,而無隔閡膚廓之論。」

依我個人的體會,對古代賢哲的論述,年輕時初讀,只要認真,大致讀懂是能做到的。可要深入了解,則須經過生活的磨礪,見識增長以後,方可獲得。比如《論語》中孔子一再談及的「君子」,我30歲以前讀的時候,當然也知道這代表了孔子的一種人格理想。「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是說君子團結,並不勾結,小人勾結,但不團結;「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是講君子志在追求真理,而以穿舊衣吃粗飯為恥的人,君子不屑與之交談;「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是說君子思念,小人思念田宅,君子關心法紀,小人關心私利。但對於「君子不器」,對於「志於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我當時只能說知曉大概,其深層含義卻並不瞭然。又過了十年,再讀之,才知道前者的意思是指君子不要像器具,只有一種用途;後者是說君子須志存高遠,探尋真理,要持守道德,不可動搖,要對人有愛心,親親而仁民;此外,君子還須能文能武,多才多藝,既有遠大理想,認真做事,又懂浪漫,有情調,人生充滿樂趣。

讀懂先哲 見著其境界

同樣,初讀屈原時,《離騷》宏大的視野、壯美的景緻、遼闊的意象、崇高的嚮往,令我驚羡不已,但詩人深重的憂思,悲哀的情緒,對「世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的斥責,對「世並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而不予聽」的無奈,以及最後「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逝以自疏」的選擇,也是在自己生活中遇到了挫折,被屑小之徒中傷,看清了一些人的鄙陋和陰險之後,才慢慢意會的。

直到此時,我也才認識到,像屈原那樣瑰麗的才華、奇崛的品性,不受奸佞嫉恨百般加害才怪,他只能被無邊的寂寞、無數的痛苦和憂傷所包圍。但是,他正因執拗而堅韌,因孤獨而偉岸,連他長長的嘆息都散發出異香。他集一切美麗、孤寂、鍾愛、感傷之大成,是中國浪漫主義的源頭。

所以,欲真正讀懂先哲的思想,領會古典文獻的精神,反覆誦讀之外,還應有一定的生活閱歷,並投入更多的關注、思索和情感。須想先賢之所想,慮先賢之所慮,與先賢一同面對人生的煩惱,同樣經受人世風雨和磨難,共同抵禦俗世的圍困,才能走入先賢的心靈,接近經典作品的精神內核。

瑣事煩務、物利功名,是最耗人心神、牽絆人的心靈追求的,你必須掙脫束縛,超越眼前的繁雜和利益紛爭,和先哲一樣用心探索苦難的根源,深掘人性幽暗及人類罪惡的淵藪,尋找人生出路及人心救贖之法,如陳寅恪先生所說,你與先哲「處於同一境界」,你才明白其「苦心孤詣」,對其學說也才「具了解之同情」。將先哲的心意和思慮瞭然于胸后,你方能走進經典文獻的堂奧,理解其深刻、厚重、洞見和批判性,覺悟其意向及旨趣,感染字裡行間的氣息,並領悟其文字魅力和音律之美。

沒有這種還原歷史、與先賢同在的衝動,沒有這種置身現場、彷彿自己也被「困於陳、蔡」,也「長太息」、「哀民生」于汨羅江畔,對先賢心意和思維的憬悟,對古典文獻魂魄的領略,是很難達致的。

先賢之思想 深論天地正道

說到底,先賢所以成為思想大家,是因為他們幾千年前就洞悉了世間的奧秘,就探尋了天道與人倫,其著述為後人開闢了可供依循的路徑,成為寶貴的思想資源,他們的人格、氣節和對道義的擔當,更為後人樹立了楷模;而經典之為經典,正在於她的永不過時,在於她對人心的長久震撼,在於她的人物形象歷經歲月滄桑依然生動,其人生境遇、道路選擇、情感糾葛、內心掙扎與道德衝突,仍然能夠啟示今天的我們。

撰文至此,想起法國作家薩特的一段話:閱讀是一場自由的夢,閱讀還是一種豪情,作家要求讀者把整個身心都奉獻出來,讀者由此上升到人生罕見的高度。閱讀是作者的豪情與讀者的豪情締結的協定,每一方都信任另一方,把自己託付給對方,在同等的意義和程度上要求對方並要求自己。在讀者和作者同心協力,使一部著作的意義和價值完整體現之時,全人類帶著它最高程度的自由在場了。

而且,由於經典作品透露了人世的秘密,道破了社會的玄機,揭示了正義和非正義,讀者不僅獲得知識與教益,還應該表示讚賞或憤怒。於是,世界也有了改變和向善的可能。

責任編輯: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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