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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

唐玄宗志慕神仙、尊崇道教。身邊有兩位天師，一個叫葉法善、一個叫邢和璞，皆是得道的，專門為天子訪求異人。開元九年，葉、邢兩位天師上奏皇帝說：「現在有三位真仙住世，一個是張果老；一個是羅工遠；一個叫李清。雖然三位真仙無意世間榮華富貴，但如果朝廷能虔誠心態聘請，真仙降體而來，也未可知。」玄宗皇帝聽了大喜，立即派遣三位官員攜帶璽書前去聘請。

這裏單說李清。此時李清已經功行圓滿，自然神性通靈，朝廷命官裴舍剛一離京，已然知曉。李清想起師父告訴自己的四句偈語的最後一句：先裴而遁。這裴自然是裴舍，遁即為遁走，看來師父是讓我屍解而去。你說什麼叫「屍解」？原來道家圓滿時，光僅僅是一種白日飛升的方式，也有一種還似世人死了一般的，只是它是一種指物化物的形式，用他物化作自己的肉身，但化物的形式卻不能久存，過不了多久就會複原，所以屍解的道人總是要求死後立即下葬。

李清早上起來便叫過隨身弟子，說道：「今日藥店就莫開張了，午時我就與汝等告別。」眾弟子大驚：「師父怎麼突然說出這等話來？」李清道：「我大限已到，豈能強留。你們替我買具現成的棺材，待我氣絕後，即可下棺，把釘釘上，切不可等到明日。我店裡一切物品，都可送給隔壁金大郎，七十年來，一直承他照顧。」眾門生一一領命，流水般去買來棺材等物件，頃刻辦理完畢。唯獨隔壁金大郎，年雖八十九，卻仍筋骨強健，步履如飛，今日早五更便往鄉間去了，所以不在。李清洗漱沐浴完畢，換了新衣，走入房中，門生都緊緊跟隨。李清道：「你們去看看隔壁金阿公回來沒有，請他過來面別，也不枉這七十年交情。」眾門生依言，皆走出門，就問金大郎，卻還未回。隔了片刻，進房觀看李清，已是死了。眾門生有的痛哭流涕，也有心性不佳的，藉著混亂，搜索財物。亂了一會，依李清之言，將屍首抬入棺內，釘了棺蓋，停在鋪里。李清70歲開藥鋪，今年已經是140歲的高齡，這一撒手而去，頃刻就傳遍了半個青州城，主顧人家都來吊探。

卻說朝廷命官裴舍，一路顛簸到了青州境內，當地官員父老列隊迎接。裴舍宣讀詔書，卻是徵聘仙人李清。父老們道：「青州地方，只有一個開小兒藥店的李清，年高140歲，昨日午時無病而逝，除此之外，並無什麼仙人李清。」這裴舍原本就不相信有什麼仙人，聽李清死了禁不住埋怨：「即是仙人，如何能死，他既死了，可見也不是什麼仙人。不過能活上140歲也是難得。但我受了這麼多苦來尋訪，卻偏偏早不死、晚不死，到了這時候才死，這讓我如何向當今皇帝復命！」不禁愁眉不展。

李清隔壁的金阿公，這日擔了一大包草頭從鄉間回來，早有眾人上前圍住，言道：「阿公早些回來，還能趕上和老友李太醫告別。」金老兒道：「他往哪裡去，要作別？」眾人道：「他昨日午時，已經辭世了。」金老頭不信，道：「罪過、罪過，昨日午時我在南門剛見過他，怎麼能說恁樣話咒他？」眾人皆驚雲金老頭是撞到魂靈了。金老頭道：「不信有這等奇事」。也不回家，一徑奔到李清鋪里，只見擺著靈柩，眾門生一片都帶著孝，好些鄉親在那裡弔唁。金老頭只管搖頭道：「怪哉！怪哉！」眾門生對他說：「我師父昨日午時歸天了，因為您老人家不在，這靈柩還停在這裏。」又遞過一張紙來，「這鋪里的一切物品，師父囑託都送給您了。」金老兒接了紙，也不看，只管搖頭叫道：「難道真的死了，我可不信，不信。」然後向眾人道：「昨日午時，我正好在雲門山下，因見了好幾種草藥，便停下來采，卻見你們李師父，不知道何故，左腳穿著鞋子，右腳卻光著腳。我問他去哪，他說道『在雲門山上有我的九個道家師兄弟等我，我要去幾日。』然後又從袖裡取出一封書信，讓我送到州里去，說是朝廷來了個裴官人，讓我給了他好讓他回去復命，免得讓他為難。現在書信還在我這，人怎麼就死了？」說罷便拿出書信來給大家瞧。眾門生都道：「師父昨日午時前根本就沒離開院子，怎麼能轉眼跑到雲門山上去了？」眾鄰居都道：「他已經死了，怎麼還能囑託別人送東西，而且還預知朝廷命官來請他，看來必是真仙了。」眾人擁了金老兒到州里，向父母官說了。那裴聘正在發愁，但見州官引眾人捧著書信，告之是李清昨日午時托鄰居金老兒送來的一封信。急忙拆了看：原來李清是托裴舍告知當今皇帝，李清無意為官，即使是張果老、羅公遠也不可能久居朝廷。作為天子，應以愛民為本，且不可因學習方術而誤了國家大事。

裴舍看罷，不勝感嘆，說道：「按古書記載，神仙都是不死的，如果死了，也必是屍解，何不開棺看看，如果是空的，必是真仙無疑。」於是裴舍、州官及李清弟子和青州百姓同赴藥鋪，將棺材打開一看，只有青竹杖一根、鞋子一隻而已。

來源：新生網    更新：2013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