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丛谈:古代“一字师”是文坛美德

2016年05月25日 11:06     评论»

作者: 庄敬

“一字师”,说的是改正一个字的老师。接受意见的人,对改正自己作品中一个字的人,尊为老师。这是虚心受教、尊敬批评者的好态度。是我国文坛的一种美德!

三国时代,曹子建曾经说:“世人著述,不能无病。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应时改定。昔丁敬礼,尝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过若人,辞不为也。丁敬礼谓仆:‘卿何所疑难?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

曹子建的这段议论,无疑是正确的。但所引丁敬礼的一番客气话,却遭到清代史学家章学诚的“指摘”。章学诚说:“文辞非古人所重,草创讨论,修饰润色,固已合众力而为辞矣。期于尽善,不期于矜私也。丁敬礼使曹子建润色其文,以谓后世谁知定吾文者,是有意于欺世也。存其文而兼存与定之善否,是使后世,读一人之文,而获两善之益焉,所补岂不大乎?”

文学批评史上,留绐我们的一字之师的,正是既存原稿,又存修改后的清稿,使我们从中“获两善之益”的、颇值珍贵的东西。

我国古籍中,关于一字师的记载,相当多。例如:

李相(见《唐摭言?切磋》)杨万里(见《鹤林玉露》十三)皆称一位小吏,(替自己改正文字)为一字师;唐代李频,称方干(见《葆化录》),僧人齐己,称郑谷(见《五代史补》),宋代曾吉父,称韩子苍(见《竹坡诗话》三),张泳称肖楚才(见《鼠璞》),元代萨天锡称山东叟(见蠖斋诗话》)为一字师,等。

其中,唐代李相读《春秋》,读了错别字;宋代杨万里以“于宝”当“干宝”,认了错别字。这两个故事,跟写作中比较两种不同的写法,从而提高欣赏水平与写作能力,关系不大。

且举几个比较有趣的例子:

例一,元代萨天锡诗:“地湿厌闻天竺雨,月明来听景阳钟。”脍炙于时。但山东一叟,鄙之。萨天锡往问其故。对曰:“此联固善,但‘闻’、‘听’二字,都是一个意思:重复了,必须改换!”萨天锡又问,应当改以何字?叟徐曰:“看天竺雨。(把闻天竺雨,改成看天竺雨)”萨天锡疑“看雨”字有无先例?叟曰:“唐人有:林下老僧来看雨。”这就是先例。萨天锡俯首拜他为一字师。

这位老叟的意见是对的。但他没有学过语法,不懂得雨只可看,无法闻;古人诗中虽有“听雨’’的说法,不过那是约定俗成写听雨声。所以“闻雨”是属于“动宾不当”的语法错误,那位老叟是改对了字,但未讲准理。

例二,肖楚才任职溧阳县,张乖崖作牧,一日召食,见公几案有一绝句云;“独恨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肖楚才为张乖崖改“恨”为“幸”字。张乖崖视稿,曰:“谁改吾诗?”左右以实对。肖楚才曰:“与公全身!公功高位重,奸人侧目之秋,且天下一统,公独恨太平,何也?”公曰:“肖弟乃吾一字之师也!”

“奸人侧目之秋”,这同中共四人帮专横,颇相类似。天下一统,而张乖崖却写“恨”太平,那不被定为乱臣贼子、“颠覆国家罪”—— 才怪呢!

例三,这是五代时僧人齐己的例子。他有一首《早梅》诗,全诗如下: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
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
明年犹应律,先发映春台!

诗人郑谷,读了这首诗后,说:“数枝非早,不若一枝佳耳!”题目既然作《早梅》,看来,郑谷的修改意见是正确的。齐己立刻下拜,人们遂以郑谷为齐己的一字师。后人对此评论道:“诗改一字,界判天人。”有如“光弼临军,旗帜不易,一号令之,而百倍精采!”

总上所论:所有的一字之师的故事,改诗者固然高明,而原作者也都是当时文坛名流。难怪前人曾说;“作诗者勿自满!若读者诋诃,则易之。”

欣然应诺,从善如流。能如此者,是谓达人!(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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